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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     汾湖石者,盖得之于汾湖也。其时水落而岸高,流涸而崖出,有人曰: 
“湖之湄有石焉,累累然而多。”遂命舟致之。其大小圆缺,袤尺不一;其
 色则苍然,其状则崟然,皆可爱也。询之居旁之人,亦不知谁之所遗矣。岂
 其昔为繁华之所,以年代邈远,故湮没而无闻耶?抑开辟以来,石固生于兹
 水耶?若其生于兹水,今不过遇而出之也;若其昔为繁花之所湮没而无闻者,
 则可悲甚矣。想其人之植此石也,必有花木隐映,池台依倚,歌童与舞女流
 连,游客偕骚人啸咏,林壑交美,烟霞有主,不亦游观之乐乎!今皆不知化
 为何物矣,且并颓垣废井、荒途旧址之迹,一无可存而考之。独兹石之颓乎
 卧于湖侧,不知其几百年也,而今出之,不亦悲哉!
 虽然,当夫流波之冲激而奔排,鱼虾之游泳而窟穴;秋风吹芦花之瑟瑟,
 寒宵唳征雁之嘹嘹;苍烟白露,蒹葭无际;钓艇渔帆,吹横笛而出没;萍钿
 荇带,杂黛螺而萦覆,则此石之存于天地之间也,其殆与湖之水冷落于无穷
 已耶?今乃一旦罗之于庭,复使垒之而为山,荫之以茂树,披之以苍苔;杂
 红英之璀璨,纷素蕊之芬芳;细草春碧,明月秋朗;翠微缭绕于其颠,飞花
 点缀乎其岩;乃至楹槛之间,登高台而送旧云;窗轩之际,照遐景而生清风。
 回思昔之啸咏流连游观之乐者,不又复见之于今乎?则是石之沉于水者可
 悲,今之遇而出之者又可喜也。若使水不落,湖不涸,则至今犹埋于层波之
 间耳。石,固亦有时也哉!
 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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