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之论者曰:“惠者轻与,勇者轻死。临财而不訾,临难而不避者,圣
人之所取,而君子之行也。”
吾曰:不然!惠者重与,勇者重死。临财而不訾,临难而不避者,圣人
之所疾,而小人之行也。
故所谓君子之行者有二焉:其未发也,慎而已矣;其既发也,义而已矣。
镇则待义而后决,义则待宜而后动,盖不苟而已矣。 《易》曰:“吉凶悔吝
生乎动。”言动者贤,不肖之所以分,不可以苟尔。是以君子之动,苟得已
则斯静矣。故于义有可以不与不死之道,而必与必死者,虽众人之所谓难能,
而君子未必善也;于又有可与可死之道,而不与不死者,虽众人之所谓易出,
而君子未必非也。是故尚难而贱易者,小人之行也;无难无易而惟义之是者,
君子之行也。
《传》曰:“义者,天下之制也。”制行而不以义,虽出乎圣人所不能,
亦归于小人而已矣。季路之为人,可谓贤也。而
孔子曰:“由也好勇过我,无所取材。”夫孔子之行,惟义之是。而子
路过之,是过于义也。为行而过于义,宜乎孔子之无取于其财也。勇过于义,
孔子不取,则惠之过于义,亦可知矣。
孟子曰:“可以与,可以无与,与伤惠;可以死,可以无死,死伤勇。”
盖君子之动,必于义无所疑而后发。苟有疑焉,斯无动也。《语》曰:多见
阙殆,慎行其余,则寡悔。言君子之行当慎处于义尔!而世有言孟子者曰:
“孟子之文,传之者有所误也。孟子之意当曰:‘无与伤惠,无死伤勇’。”
呜乎,盖亦弗思而已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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