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宗伯白岩乔先生将之南都,过阳明子而论学。
阳明子曰:“学贵专。”先生曰:“然。予少而好奔,食忘味,寝忘寐,
目无改观,耳无改听,盖一年而诎乡之人,三年而国中莫有予当者,学贵专
哉!”阳明子曰:“学贵精”。先生曰:“然。予长而好文词,字字而求焉,
句句而鸠焉。研众史,核百氏,盖始而希迹于宋唐,终焉浸入于汉魏,学贵
精哉!”阳明子曰:“学贵正”。先生曰:“然。予中年而好圣贤之道,弈
吾悔焉,文词吾愧焉,吾无所容心矣,子以为奚若?”阳明子曰:“可哉!
学弈则谓之学,学文则谓之学,学道则谓之学,然而其归远也。道,大路也,
外是荆棘之蹊,鲜克达矣。是故专于道,斯谓之专;精于道,斯谓之精。专
于弈而不专于道,其专溺也;精于文词而不精于道,其精僻也。夫道广矣大
矣,文词技能于是乎出,而以文词技能为者,去道远矣。是故非专则不能以
精,非精则不能以明,非明则不能以诚,故曰 ‘唯精唯一’。精,精也;专,
一也。精则明矣,明则诚矣,是故明,精之为也;诚,一之基也。一,天下
之大本也;精,天下之大用也。知天地之化育,而况于文词技能之末乎?”
先生曰:“然哉!予将终身焉,而悔其晚也。”阳明子曰:“岂易哉?公卿
之不讲学也久矣。昔者卫武公年九十而犹诏于国人曰:‘毋以老耄而弃予。’
先生之年半于武公,而功可倍之也,先生其不愧于武公哉!某也敢忘国士之
交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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