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恶溪登括苍,舟行一尺水,皆污也。天为山欺,水求石放,到小洋而
眼门一辟。
吴闳仲送我,挈睿孺出船口席坐引白,黄头郎以棹歌赠之。低头呼卢,
俄而惊视,各大叫,始知颜色不在人间也。又不知天上某某名何色,姑以人
间所有者仿佛图之:
落日含半规,如胭脂初从火出。溪西一带山,俱似鹦鹉绿,鸦背青;上
有腥红云五千尺,开一大洞,逗出缥天;映水如绣铺赤玛瑙;日益曶,沙滩
色如柔蓝蠏白,对岸河则芦花月影,忽忽不可辨识;山俱老瓜皮色;又有七
八片碎翦鹅毛霞,俱黄金锦荔;堆出两朵云,居然晶透葡萄紫也;又有夜岚
数层斗起,如鱼肚白,穿入出炉银红中,金光煜煜不定。
盖是际天地山川,云霞日采,烘蒸郁衬,不知开此大染局作何制?意者,
妒海蜃,凌阿闪,一漏卿丽之华耶?将亦谓舟中之子,既有荡胸决眦之解,
尝试假尔以文章,使观其时变乎?何所遘之奇也?
夫人间之色仅得其五,五色互相用,衍至数十而止,焉有不可思议如此
其错综幻变者!曩吾称名取类,亦自人间之物而色之耳,心未曾通,目未曾
睹,不得不以所睹所通者,达之于口而告之于人;然所谓仿佛图之,又安能
仿佛以图其万一也?嗟乎,不观天地之富,岂知人间之贫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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