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氏曰:人之是非,初无定质;人之是非人也,亦无定论。无定质,则
此是彼非并育而不相害;无定论,则是此非彼并行而不相悖矣。
然则今日之是非,谓予李卓吾一人之是非,可也;谓为千万世大贤大人
之公是非,亦可也;谓予颠倒千万世之是非,而复非是予之所非是焉,亦可
也。则予之是非,信乎其可矣。
前三代,吾无论矣。后三代,汉、唐、宋是也,中间千百余年而独无是
非者,岂其人无是非哉!咸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,故未尝有是非耳。然则予
之是非人也,又安能已?
夫是非之争也,如岁时然,昼夜更迭不相一也。昨日是而今日非矣,今
日非而后日又是矣。虽使孔子复生于今,又不知作如何非是也,而可遽以定
本行罚赏哉!
老来无事,爰览前目,起自春秋,迄于宋元,分为纪、传,总类别目,
用以自怡,名之曰 《藏书》。“藏书”者何?言此书但可自怡,不可示人,
故名曰《藏书》也。而无奈一二好事朋友,索览不已,余又安能以已耶?但
戒曰:“览则一任诸君览观,但无以孔夫子之定本行罚赏也,则善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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