昔之人贵极富溢,则往往为别馆以自娱,穷极土木之工,而无所爱惜。
既成,则不得久居其中,偶一至焉而已,有终身不得至者焉。而人之得久居
其中者,力又不足以为之。夫贤公卿勤劳王事,固将不暇于此,而卑庸者类
欲以此震耀其乡里之愚。
临朐相国冯公,其在廷时无可訾亦无可称,而有园在都城之东南隅。其
广三十亩,无杂树,随地势之高下,尽植以柳,而榜其堂曰“万柳之堂”。
短墙之外,骑行者可望而见。其中径曲而深,因其洼以为池,而累其土以成
山,池旁皆蒹葭,云水萧疏可爱。
雍正之初,予始至京师,则好游者咸为予言此地之胜。一至,犹稍有亭
榭。再至,则向之飞梁架于水上者,今欹卧于水中矣。三至,则凡其所植柳,
斩焉无一株之存。
人世富贵之光荣,其与时升降,盖略与此园等。然
则士苟有以自得,宜其不外慕乎富贵。彼身在富贵之中者,方殷忧之不
暇,又何必朘民之膏以为苑囿也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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